窗外的银杏

倪 涛

窗外有一棵银杏树。夏日的时候，干粗挺括、虬枝峥嵘的银杏树简直像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，繁茂的树叶将太阳光遮挡得密密实实。这样也好，我坐在窗前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遒劲的葱绿。悠闲的时候，我会依在窗前看风景。几只鸟儿在树上追逐嬉闹，时而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，时而昂头挺胸地婉转鸣唱。倏地，鸟儿一起停止了欢乐，警觉地凝神向我张望过来。原来，蹲在窗台上歇凉的大公猫脖子伸得长长的，两眼鹰隼般地注视着树上的动静，那神情，像是随时会飞身纵跃出去似的。好在一只母猫带着几只小猫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，窗台上的大公猫立刻换了一副嘴脸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嘴唇微微张开，关切爱怜地看着活蹦乱跳的小猫们，直笑得脸上的两撇胡须颤颤巍巍。

不清楚是什么原因，我所生活的这个城市，四季已越来越不分明。更多的时候，我就是通过观察窗外的银杏树来感受季节的转换。突然有一天，金黄可掬的银杏树，就像一支高高擎起的巨大画笔，在给湛蓝的天空画一幅绚丽的画。是的，秋天来了，银杏树开始了一年中最为华丽的篇章。满树的叶片并没有卷曲、枯萎，而是像蘸了金色的油彩，依然饱满丰润、舒展光滑，峻峭雄奇、华贵典雅。

秋风一阵紧似一阵，片片金黄的银杏树叶就如一只只金蝴蝶，纷纷扬扬，凌空曼舞，飘落到地面上，层叠交错在一起，汇成了一幅黄澄澄、金灿灿的织锦。小猫们长大了，但还是没有脱离爱疯玩捣蛋的本性，不停地在织锦上缠打翻滚。一片落叶渐渐地坠落下来，眼尖的小猫赶紧跑过去立在那里，喜滋滋地用两只前爪捧住叶片，歪着脑袋看过来看过去，看过去看过来，忽而，像是很生气地用一只前爪将叶片按住，伸出另一只前爪，三下两下，将叶片撕扯得粉碎。

风更猛烈了，眼睁睁地看着将地上的织锦吹散。此刻，我那曾经的梦也被这强劲的风吹得了无影踪，一股莫名的伤感不禁打心头缓缓地滑过。转瞬之间，我已经步入到了中年，可寻寻觅觅，忙忙碌碌，仍旧什么建树也没。依稀还记得青春年少时的凌云壮志，而今却一身疲惫，无可奈何地坐等时光飞逝，空留惆怅悲切，一声长叹。

下雪了，满世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。室外的猫儿们不知藏到哪里去了，家里的大公猫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，半天也不动弹一下。绵软的雪花堆积在银杏树的枝杈上，是那样洁白如玉，晶莹剔透。然而，就在那一树银装素裹中，却还有少许黯黑色的树叶挂在枝头，顽强地在迎风招展。或许，世界就是这样，总有一些桀骜不驯的生命存在，即使是那样的碍眼，与世相极不和谐。

然而，无论何时，银杏树都在以独特的姿态矗立于我的窗前，竭力地在展示着自己的风采。